讚嘆！76歲阿伯的自然農法轉作稻田

週三(17日)我到苗栗鄉下參觀一位阿伯的稻田，心裡有滿滿的感動。

故事的緣起是，某一位從事生態環境工程的男生，在阿伯住家附近做田野調查時，無意間，在埤塘裡發現了台灣久未看過的昆蟲，很是興奮。於是和阿伯一家多有互動，慢慢熟識。

男生所屬的公司勸服了阿伯，埤塘下的稻田，改採無農藥、無肥料的自然農法耕作方式。這樣，可以讓珍貴昆蟲的棲地，延伸到下頭的稻田。

阿伯答應了！問題是，他耕了一輩子的田，採用的是慣行農法，要他改採自然農法談何容易?

在奇妙因緣的和合下，我有幸加入這一件很棒的事。

大約2個月前，我去看了阿伯夫婦。他們很擔心，福壽螺會吃掉稻苗，雜草怎麼面對?收成太少怎麼辦?

技術細節談完後，我把重點放在心理建設上，不斷鼓勵他們，沒問題的啦！

嘴裡雖然這樣說，但是心裡還是有很多的問號！

倒不是收成多少的問題，而是我發現，阿伯是一個工作上追求完美的人，看他做的田埂，有稜有角，延伸成一條直線。我很擔心，轉作自然農法，年事已高的兩人，會過勞！

另一方面，我在老家剛從事自然農法栽培時，不時遭到親友、鄰居很露骨的訕笑，或冷嘲，或熱諷，人前人後，說得滿口是是非非。後來我才明白，到頭來，他們無非只是藉此掩飾自己內在被衝撞後的不安全感而已。

問題是，一對老農夫妻，他們能忍受這些嗎?

我很清楚，自己不適合也沒資格當甚麼技術指導之類的角色，所以一直沒再前往！

從事自然農法多年後，我理解，每一塊田的環境及土地特性不同，加上每一個施作者的個性不同，往往需要實際扎根下去，才能找到最佳的互動方式。有時，別人給的意見，反而會是當事人的一種罣礙！

再者，浸淫在自然農法久了，你能體會到，生命自己會尋找出口，這是千真萬確、真實不虛的。不管是人或作物，都會應對出面對環境變化下的最佳調適方式。盡量減少人為的干預，多點耐心，反而往往會碰撞出意想不到的富美結果。

春耕插秧了，聽說很多人帶了孩子去田裡玩，在爛泥巴裡開心地笑。阿伯在寂靜山谷裡的稻田，有了孩子的天真與快樂，阿伯也笑了。

聽說，阿伯買了一群鴨子，放在田裡吃福壽螺。

聽說，阿伯夫婦常提到我！所以我心裡有愧，決定欣然再度拜訪。

我看到了阿伯一甲地整齊無比的稻苗，絲毫看不出一絲被福壽螺咬過的痕跡，甚至比我看到的慣行農法稻田還要完整，讓我驚歎、佩服不已。 

阿伯的田比我耕的大3倍多，他把田照顧到這種程度，單位面積上花在撿福壽螺及除草的功夫，至少也是我的3倍。天啊，這個年齡足以當我父親的老人家，花在稻田裡的心力，相當於我的10倍左右。想想，自己不免有些汗顏！

第一時間，我想到了幾年前在日本參訪時，古民家裡那三個跪著擦拭地板的日本女士（請參考另文：三個日本媽媽擦地的身影），那種我幾乎已經遺忘的、曾經有過的感動！

兩夫婦陪我走在田埂上，還不時撿拾極少數零星的福壽螺。我很心疼他們的辛苦，笑著說：「稻苗長硬了，福壽螺咬不動了，不用撿了！」伯母回答：「撿回去給鴨子吃！」

「稻子有點黃黃的，長得醜醜的！」伯母說出了她的疑慮，沉默的阿伯，在一旁話很少。

我順口回應：「放心啦，過一陣子，這些稻子就會追上來了！」

回到阿伯的老家，伯母快速炒了菜，作風及口味都像極了我那已過世媽媽的樣子。

飯後，阿伯泡了高山茶，我衷心地謝謝阿伯，並告訴他：「你真的很棒！」。甘醇的茶香，讓我不時回味起生命的美好，太幸福了。

天地有情，人間有愛，感謝那些為台灣環境默默盡心付出的無名英雄，造就了生命中諸多美好經驗的延續，一直到…地球走到它自己的盡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