尤有甚者,割著,割著,看著雜草一排排被割斷、倒下,竟有種「收復失土」的快感。愈割愈亢奮,欲罷不能,有點像軍人在戰場上殺紅了眼,心裡很爽!
我一向不把雜草當作「敵人」,而是「對手」。
既是對手,理當點到為止,不會有殊死戰。這是我一貫的原則,從不會試圖要把雜草除盡,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妄想,更因為雜草有它存在的價值。
但憑藉著機器,我竟生出殺紅眼的快感,那是一種很突兀而奇特的感覺!
天色微暗,下起了一場大雷陣雨,我把機器關掉,喝了一大壺水,淋著雨,全身舒暢。走在雨中回家,不自覺的嚎叫幾聲,我覺得,自己活像一隻荒野之狼。
余德慧教授在《觀山觀雲觀生死》一書中,寫到:
人原本就是在荒野裡站立起來,炯亮的眼神,深邃的直覺,喝著天然清澈的河水,啃著獵物的血肉,在大草原上,雀躍地奔跑,專心的狩獵。和土地及大自然有了深刻的連結,我內在的野性被喚起,和遠古的祖先有了心靈交流。
這樣的生活,內在是豐足的,愉悅的。
只是,想要過著荒野之狼的生活,顯然要付出許多代價。
經濟的問題,就是最現實的考驗。
想要靠著農法,過富足的物質生活,那無疑是痴人說夢。甚至很長一段時間,還必須先忍受著入不敷出的日子。
告訴自己,可以過得儉樸些,那是選擇的相對代價。只是,緊縮的日子過久了,就怕心也緊縮了,生活也就失去了味道。
有些選擇(改變),要有內在強固的安全感為基礎。
余德慧教授很清晰地,描述了現代人的困境:
經濟的生活,把人嬰兒化。
很多人躲在大企業機構或公務員體系的保護膜裡,好像被豢養的動物,人的精神像嬰兒般的脆弱,長久懦弱,所以也不敢要求自由。
在生活的底層,罩上優渥的保護膜。但由於擔心保護膜的破裂,不得不做些委屈求全的事,於是,不知不覺的便喪失了勇氣。或是,很多人發覺自己選錯了行業,天賦才能沒有辦法發揮,始終有著無奈和遺憾。但為了生活,只好一天過一天。
即便還算喜歡自己的工作,但超額的工作負擔和壓力,往往在身體健康上,付出了「加速折舊」的苦果,這是台灣上班族普遍的現況。
有個學弟,心跳常態性在100以上,他不到40歲,是電子公司產品PM,經常半夜要解決美國客戶的問題。有個朋友,是台積電的主管,有擾人的暈眩症狀,必須吃藥控制。
余德慧繼續寫到,現代人心理上的困局:
保護膜裡,裝的可能是面子、金錢、名聲或物質,當它們變成我們珍惜的事物之後,我們變得憂讒畏譏,且只能告訴自己,那份「孓然而獨立」的心情並不重要,最重要的是,保全眼前的成果。
但即使躲在保護膜後面,我們還是有許多苦難:身體的變化、人事的變化,總有許多難題,這就是人類生存的根本難題。當人多辛苦呀,還是當一頭狼比較自在!
荒野之狼餓了就吃,渴了就喝,累了就睡。牠不會懊悔過去,也不擔憂未來。牠不會憂慮,自己是否有糖尿病?是否得了癌症?也不必辛苦地存一筆錢,為了想去歐洲旅遊….。
這樣的心念,不正就是禪家所標示的「活在當下」嗎?
每當懷疑自己當農夫的決定時,就會想到劉其偉的事蹟,拿來激勵自己,人生絕對有許多可能。
劉其偉大學主修電機,但他38歲開始自修繪畫,後來當上大學藝術系兼任教授;54歲,有些公務員已到了準備退休的年齡,他主動決定,加入美軍越戰行列,為期3年。
更勁爆的還在後頭!劉老愛上了人類學,他61歲到菲律賓,做土著田野調查;75歲組探險隊,前往北婆羅洲;81歲更遠赴東非,進行田野調查;82歲高齡,組隊到巴布亞紐幾內亞探險。(參考:天下文化《探險天地間》)
有很多年輕學子,就是受到劉老的感召,決定投入人類學的殿堂。
對劉老而言,人生多采多姿,哪只是野一回,而是野了好幾回。
八月中,有位學妹來訪。在一家環保生態公司上班,常常同時要趕幾份報告,沒日沒夜的工作少不了。她說,其實還蠻喜歡自己的工作,只是幾年下來,覺得有種匱乏感,很想停下來一段時間,沉澱身心。
傾聽與回應內在的呼喚吧,這樣才能找到真正的快樂!就像鮭魚,就是必須回到出身地產卵,才能完成牠的天命。
只是,每個人的回應方式不同,有人是翻天覆地的調整,也有人僅是微調,因著個性和機遇的不同,需要自己去勇敢面對,做出屬於自己的選擇。
德國思想家赫曼.赫塞,提醒我們:
如果我們不在生活裡,尋求荒野之狼的活動、經驗或思想,則生活便只剩下起伏不定的波瀾,不快活的折磨、恐懼和無聊。對我而言,決定繼續給自己機會,再野一回!
不會設定一定要做到多少成果,就是努力盡心去做。這樣,就算日後放棄,也可以無悔,至少曾經努力過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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