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棄家犬的輓歌

寒假時，親戚來電，電話中說：「送你們一支米格魯，很可愛耶！」

原來，是一隻被遺棄的米格魯。親戚在竹北逛街時，牠緊跟在旁邊。親戚看牠很可憐，帶牠去動物收容所，發現沒有植入晶片，找不到狗主人。而如果一個禮拜沒人要收養牠，就要被安樂死！

「我們養牠嘛！」女兒使出撒嬌攻勢。我想，狗狗也怪可憐的，就試試看吧！

兩個女兒催我趕回老家，巴望趕快見到這隻可愛的狗狗，我明白，一出生就住在台北市的二個女兒，能夠有隻自己的狗狗，一直是多年來的夢想！

「好可愛喔！」，兩個女兒說。大家討論了一會，決定幫牠取名叫「嘟嘟」。

當然，嘟嘟成了二個孩子的玩伴，走到哪，嘟嘟就跟到哪；到田裡，就牽著去。我有種釋放的感覺，至少已經多少讓孩子滿足了我們多年來始終無法滿足他們的夢想（好冗長的句子）。

但是，看到那肥碩的身軀和哀怨的眼神，我對嘟嘟的第一印象非常差。我心想，不可能把嘟嘟帶回台北，你們二個玩一玩，快樂一下就走了，平時可是我要照顧牠耶！隱約中，生起了一股不安的感覺！

明確告訴親戚，我不想養這隻狗！但他裝做沒聽到，沒有回應！

「朱哲謙，你好呀！」，我對著牽著嘟嘟的芳琪說。芳琪很快回應：「我才不是牽著豬！」朱哲謙，是小兵童書「草莓心事」的男主角，倒過來念，就變成…。

不是有句話說，相愛容易相處難嗎?問題很快就來了。

嘟嘟非常黏人，幾乎是隨時寸步不離的跟著二個孩子。

我們要出門，車門一打開，嘟嘟就跳上後座，顯然他和前主人有過一段不短的車上時光。知道媽媽有潔癖的女兒，不等我開口，就主動叫嘟嘟下車。

好不容易把牠「拖」回家裡，關在天井（很好耶，有30坪大），還沒發動車，就聽到嘟嘟的悲鳴，好像傷心人的哭聲，迴盪在鄉間寧靜的大地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發現天井出現了好幾坨的大便，我心裡納悶，前主人沒有訓練牠大小便要定點嗎？為了確認大便的分布狀況，我決定先不掃，再觀察一天。結果第二天，下過雨的天井，隨機分布的大便糊爛了，不知要如何清理。

幾天的養狗日子，孩子很新鮮，我則很淡然！

問題，更多、更大了。

嘟嘟，身上發現蝨子了！據朋友轉述獸醫的講法，蝨子在一公里外，就可以偵測到宿主的出現！

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，我們周六要上台北，嘟嘟怎麼辦？

我們討論了幾個方案！帶回台北，不可能！關在天井，隔壁鄰居答應來幫我們餵食。但是，嘟嘟可能很快就會得憂鬱症，牠沒辦法獨處！最後，就只剩下把牠放在外頭啦！

被豢養慣的家犬呀，跨過了主人的保護傘，外頭就是弱肉強食的野蠻世界。嘟嘟雖然已經被棄流浪一段時間了，顯然還沒找到生存的法則。

我們把飼料放在大門口，發現嘟嘟根本吃不到，外頭有狗老大及狗老二。更弔詭的是，我發現嘟嘟不太有飢餓感，似乎有不小的情緒問題。

嘟嘟一出去，就逃回家裡來。牠一時還不能適應外頭狗狗的遊戲規則，想到以前主人的寵愛，慣性的又想重溫過去被疼愛的感覺。到了後來，我們變成拖牠，也拖不出去了。

唉呀，這隻可憐的、滿懷恐懼、身上長了很多蝨子的大胖狗，不然，你說該怎麼辦嘞？

敏琪說：「嘟嘟好像大玉兒劇情裡的豪格，根本就不是多爾袞的對手」。我很欣慰女兒能有這樣的體悟！

豪格是皇太極的長子，從小就倍受父執輩的疼愛及呵護。雖然表面上戰功彪炳，但在皇太極猝逝後，根本就不是備受皇太極疑忌、練就一身求生本能的多爾袞的對手，最後被多爾袞入罪下獄，含恨而死。死後，他的福晉還被多爾袞所收納。

好不容易，嘟嘟慢慢習慣外頭的日子。

只是，嘟嘟實在太黏人了！跟我到田裡，距離我不會超過2公尺，且幾乎是寸步不離。問題是，牠始終分不清那裡可以躺、不可以躺，帶著慵懶、憂鬱的表情和動作，感覺很委屈，我也不知道要怎樣教牠。沒多久，我菜畦裡的菜，就陸續被蹂躪了。我心想，就算了吧，牠也很可憐！

只是，我假日回台北的日子，她就去黏隔壁堂嫂。接著，堂嫂家的菜園也遭殃了。麻煩的是，堂嫂種的菜，要拿去市場賣，這下子嘟嘟觸犯了在這個大環境生存的最大忌諱。

沒多久，堂哥及堂嫂發出明確通牒：他們不歡迎這隻狗！

我打電話給親戚，請他把狗帶走，他說：「你幫我載走，找個地方，丟下車就好了。」我做不到，何況「個人的業，個人擔」，自己造成的問題，當然要自己處理！

某個我在台北的日子，親戚騎了腳踏車，嘟嘟跟在後頭。到了一個學校附近，嘟嘟累得走不動了，親戚騎了腳踏車離開。

於是，嘟嘟又回到被遺棄及流浪的命運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