挲草隨筆(續2)

之七 九指神丐

9月8月，節氣進入感覺較舒服的「白露」。但今天新竹的天氣異常的悶，白天還有點風，到了傍晚，空氣一片寂靜，看了冷氣機的標示，晚上室溫竟還有33度。

挲草進入第11個工作天，身體不會疲累，腰背也不會痠痛，但右手小指發炎，可讓我多了很多折騰。

挲草左右手開弓，一次約可拔四排稻苗，其中我慣用的右手，拔起草來較靈活自如，約佔了65%的工作量。

只是，右手小指發炎了，一碰到稻苗，就會有錐心的刺痛。戴起手套，也沒多大差別。

試著把小指屈起來，用右手其他四指拔草，勉強可以勝任。忽然想起了金庸武俠小說《射鵰英雄傳》裡，那個可愛的丐幫幫主洪七公，為了懲罰自己的貪食，竟自己剁了小指。

雜草長長了，蟲也多了。原本很慶幸，一期稻作最困擾人的稻飛蝨，至今還未出現。

不過，該來的還是躲不掉，這禮拜開始，兩條腿自大腿以下，陸續出現了稻飛蝨襲擊過奇癢無比的紅斑點，像出了疹子一樣，抓也抓不著癢處，很不舒服。只好塗上埔里買的青草膏，清涼一下。

穿上長褲下田，情況會稍改善一些，但溼溼黏黏的幾個鐘頭，仍是心煩。

更誇張的是，不知名的蟲，竟騷擾了我的重要部位，頓時下體灼熱刺痛，連只穿著內褲走路，都會有疼痛感。

心想，要不要去看醫生?不過，自己一向潔身自愛，心稍放下，再沖一次澡，過了一個多鐘頭，狀況才緩解下來。

有時，應該說最近常常，會懷疑自己這樣拔草，所為何來?

同樣三分地，噴除草劑不用一個鐘頭，草的問題就解決了，自己卻要花上至少100個小時挲草。時代明明「進步」了，自己竟天真地要回歸原始，是不是太愚笨，太矯情了?

之八 沒有結束的結束

九月中旬以後，陸續上台北，照顧年老的父親，挲草工作時常被迫中斷。待回到新豐，才又繼續。

心中一直有種記掛，放不下心；且沒有把一件事情完成，更帶點失落感。

總覺得，每件事應該都有一個完成的動作，或是至少，該有一種心理上的完成儀式。

剛好讀到一本書《老師父 煩惱也要開心活》，書上提到，易經是一部世紀奇書，共有64卦。最末的第64卦，叫「未濟卦」，未濟，就是「未渡過」、「未完成」的意思，因為「物不可窮也，故受之以『未濟』終焉」。意思是說，因為物不可窮盡，所以用「尚未完成」的「未濟卦」，來做為易經的的最後一卦。

作者提到：

這世界原本就不是圓滿的，過去不是，現在不是，未來也不是。人生「事事強求圓滿」是很痛苦的一件事。一個懂得以「未濟精神」處世的人，人生不會要求太滿溢，心靈擔子就輕鬆許多了。

這樣的當頭棒喝，提醒了自己，還是不免存有著「完美主義」的非理性期待，那是快樂及自在的最大殺手。

於是，告訴自己：心放寬鬆些，有空，才到水稻田裡走走，且只拔除那些會妨礙稻苗行使光合作用的雜草。其他的，就隨它去吧！

後來，我才理解，自然農法的稻苗，由於不施用任何肥料，要靠稻苗自己不斷向下、向四周扎根，自力吸收養分。所以，初期成長的狀況會較緩慢。如果只是帶著一顆比較的心，如果只是觀察外在看得到的部份，那就真的是一種愚癡了！

果不其然，等到稻苗感覺自己扎根夠深了，等到稻苗長得夠高，雜草無法再威脅它時，那些田裡的綠色精靈，突然開始大爆發式的竄高，一暝大一吋，絕不誇張。

只有蘋果樹，才能長出蘋果；只有稻苗，才能長出稻子。人只是配角，人不能自己長出蘋果，也不能長出稻子。，

稻子(筆者註：蘋果、孩子都適用)，不是栽培，而是幫忙、幫助。

農夫的眼睛，就是最好的農藥，最好的肥料。

日本蘋果阿伯木村秋則的話，此刻，彷彿活了起來！

感謝呀，大自然無言的智慧！